《愛你愛我》，誰來愛我們？

    碟片封面印著李心潔跟張震。以前看《週日八點當》，吳宗憲說這個可愛的虎牙妹妹——李心潔獲獎了，心裡就記下了。看她的電影，《愛你愛我》是第一部。張震就不多說了，最早的《牯嶺街殺人事件》，後來的《春光乍泄》，去年的《最好的時光》，看過他演的好電影就這麼多了，一個跟電影有緣份的天才。想來《愛你愛我》一定也不錯。何況，封面上還打出了該片在柏林電影節的獲獎情況。

    一個剛服完兵役的青年，懷著美好的憧憬，準備上來台北闖蕩，小風。一個是叛逆的小女孩，父親跟二奶走了，母親正在苦口婆心的勸她回家，略帶小太妹打扮的菲菲。他們相遇了，在大雨的台北火車站。女孩不要母親管，倔強的跑到雨里，對著到處都在束縛她的牢籠大喊。男孩好奇，也衝向了雨中，他也大喊，他要向這個即將展現自己的舞台宣誓。女孩看了看旁邊的男孩，「神經」，然後倔強的走，留下男孩仍在宣誓。這是他們第一次相遇。他們要發生一個故事。這樣的開始，很有些久違了的瓊瑤色彩。

    女孩終究回家了，母親還在嘮叨，女孩氣不過母親偷看她日記。那些屬於她跟父親之間一個約定的日記，就被她倔強的燒掉了。叛逆的女孩是管不住的，穿好睡衣，收拾好行囊，女孩騙過母親又出來闖蕩了。她要過無拘無束的、自由的生活。男孩那邊呢，找到了以前的狐朋狗友。朋友自然熱情招待，除了A片，自然要去夜店見識一番。夜店裡，男孩跟女孩又相遇了。男孩在點東西，女孩衣著爆露，正在推銷檳榔。她們對視一下，這個故事正在展開。

    男孩的朋友要重操舊業，「做麵包了，不做麵包做什麼？」男孩不太情願。做麵包，很累，什麼時候才能出人頭地？女孩找到自己的太妹姐妹於麗。於麗傍著小虎，但小虎不願意自己的馬子衣著暴露的在外賣檳榔，於麗跟他吵翻了。她們東躲西艙，最後又投到了於麗初戀情人阿光的腳小。「賣檳榔有什麼不好？」對啊，自己賺錢自己養活自己，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哪裡找這樣的差事？於是，阿光又幫她們開起了檳榔店。巧的是，不想做麵包的男孩，懷揣著夢想跟那個倔強的檳榔妹，搬出了朋友的狗窩，就住在她們檳榔店斜對面的天台上。男孩有些調皮的出去投簡歷，碰倒女孩的檳榔店剛開業。這兩次有些奇怪的巧遇，緣份，他們的故事登場了。

    天台上的小屋，成了他們愛的小巢。突如其來的愛情，在他們還不知道對方姓名之前，在他們完全不了解的時候。女孩向這個男孩吐露了自己的身世，男孩向女孩說出了自己的理想。深夜的台北街道上，那架摩托車，見證了這段愛情的美妙與浪漫。女孩仍在賣檳榔，直到檳榔妹被政府曝光批判並加以治理之前，愛情總是甜蜜的。男孩用漫畫記下了這一切。鏡子裡的女孩，欣賞完漫畫，正陶醉在剛剛試鏡的興奮中。說了這次是試鏡機會，還是女孩賣檳榔時得來的機會。當以為又有人偷拍檳榔妹時，女孩再次大發雷霆，不想這次是光哥招呼來找她試鏡的。只是男孩有些無所事事，在阿光的誘惑下，他們幹了件搞笑的愚蠢事——搶劫一個自動取款機，儘管沒有成功。頗像《任逍遙》里打劫銀行那段黑色幽默。

    男孩不想女孩在賣檳榔，誰願意自己的小心肝在外暴露照耀？一句「我養你」，說起來輕巧，做起來不易。《戲劇之王》？讓我想起來辛酸的尹天仇。第一次爭吵，打破了原來的甜蜜。而他們的檳榔店終於也被小虎知道——另一個頗具瓊瑤色彩的痴心男人。然而，生活總是如此。一個生活，無需多言。男孩為了這句「我養你」，終於也開始做麵包。女孩仍在賣檳榔。因為試鏡時被指指點點，女孩毫不委屈，作完一天麵包的男孩本來等女孩先認錯，不想還是自己先去安慰女孩。有些苦澀的愛情。

    男孩還想著自己的夢想，至少還要養活自己的老婆，阿光又出現了。軟磨硬使，他們準備去打劫。這次打劫出人意料的成功，辛苦了小虎的兄弟們。男孩心驚膽顫的回到他們愛的小巢，女孩正在為第一首單曲練習。女孩興高采烈，在男孩面前諂媚，也許是邀功。男孩驚心未平，又有如此乾柴烈火情形，卻鑄成了一次劇烈的爭吵。一向喜歡自由的女孩，這次仍不妥協——她不要像母親等父親那樣等著男孩的反省與回家。女孩走了，哭著走了，後來是跑，越跑越快。她自然有跑的理由，為了她的自由自在，世界都改為她的委屈改顏吧，女孩心裡至少這麼想。留在身後的，是一個身心俱疲的男孩，圍著澡巾，滿懷委屈又有氣無力的在那裡呼噢，「菲菲，菲菲……」。其實，男孩心裡想，我真的還在乎你，為了我們的將來，我剛剛搞到了一筆錢……然而，沒有人傾聽。為愛煎熬的少男少女們！

    女孩走了，男孩就把錢寄回老家，自己繼續做麵包。阿光若無其事的又來了，男孩還在為電視裡播放的他們那次愚蠢的搶取款機的鏡頭錄像而提心弔膽呢。這有什麼呢？阿光的錢來得快，去得也快，他帶男孩出去巡街了。女孩終於還是想通了什麼，或者是覺得男孩難捨難分，或者是面對人生第一次比較重大的選擇時需要傾聽，她又找到男孩。男孩也想通了什麼，該死的手機，他借了阿光的手機給女孩打電話，女孩正在錄音棚吧，只能留言。不想這些留言竟成了遺言！這個巨大偶然性推動的社會，竟陰差陽錯的讓這對愛人失之交臂，進而陰陽之隔。男孩跟阿光被小虎的人捉到，關進了一個黑房子，此時女孩的單曲正在改變她的命運。該死的阿光，激起了小虎的殺人慾，然而小虎不敢殺阿光。這時，女孩錄完音，她急需要找個人傾訴著改變她命運的時刻，這個人不再是她撒嬌對象的父親，而是這個她愛的男孩。電話鈴響，之後槍響，男孩成了小虎不敢殺阿光的替代品。男孩倒下了，血慢慢的沁滿地面，女孩的歌聲成了背景音樂。一次意外死亡，終結了一段青澀的愛情，更是向這個社會發出的強烈抗議。那段意外之死，除了讓我想起來《黑色追緝令》里，約翰·屈夫塔的意外死亡外，更讓我陷入沉思。

    一個年輕的生命，一段青澀的愛情。故事並不遙遠，故事就在身邊。檳榔女的故事，只在台灣綜藝節目裡出現過，《愛你愛我》給出了直觀形象的鏡頭，儘管我們這邊不賣檳榔。一段瓊瑤般的、似乎只是記憶裡的青澀愛情故事，本來是如此期待一個美好結局，卻突然終結於一次意外死亡。追求自由自在的女孩，因為歌唱出人頭地；而滿懷理想的男孩，卻死於一場不該發生的意外。這是怎麼了？怎麼了？電影結束在死亡的那段鏡頭，回答「為什麼」卻讓觀眾久久不能平靜。

    前兩天，還停在《AV女優》跟《六樓后座》同齡人的青春世界裡，現在卻要面對同齡人的意外死亡。我想要回《藍色大門》的青澀，或者《花與愛麗絲》的稚幼，然而，只有一次次的意外死亡。這讓我想起了《大象》，一起發生在美國的校園槍擊事件。《大象》更是在紀錄發生在校園的槍擊事件，把思考的空間留給了觀眾，《愛你愛我》中導演除了記錄還有探討。包二奶的父親，充滿色情的檳榔女消費觀念，充滿暴力的黑社會幫派活動，這樣一個紛擾繁雜的台北，卻將男孩從夢想送達死亡。如果女孩跟於麗一樣，長得不漂亮，條件又不好呢？她是不是另一個於麗的翻本？就算從此她出了唱片，她真的能一帆風順的出人頭地嗎？阿光沒有死，可他繼續的活著，這種活有什麼意義？更奢談與社會的貢獻！小虎一時逞兇殺了人，他能逃脫嗎？就算逃脫了法律制裁，他真的能就此豁然開朗，浪子回頭嗎？就算小風沒死，誰能保證他就不會是下一個阿光或者下一個小虎？除了對這幾個年輕人的指責，此事的局外人，就不需要反思，不需要負責任了嗎？

    電影已經落幕，夜台北里摩托車上的那一對男女此時成了一幅多麼脆弱而悽美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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