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女人更懂女人

從《關於我母親的一切》，到《對她說》，再到這一部《窗外玫瑰》……
佩德羅·阿莫多瓦是如此這般的一個導演。他能拍出一部讓無數人喜歡卻又讓每個人認為它只屬於自己的電影，他機智詼諧卻不露聲色，他深刻犀利卻不讓人感到沉重——他，比女人更懂女人。

Leo的困境從一雙窄小而脫之不得的靴子開始，卻遠遠不止這些。你有沒有試過用另外一個名字寫自己不喜歡的文章？或者陷入一場漫長持久並且惱人的婚姻？也許有，也許不。但是無論誰都會有類似的情況：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說自己不想說的話，面對不適合自己卻又不想失去的東西，自己的事情一團糟的時候卻又有別人等著你來幫助……
Leo的沮喪、憔悴、暴躁和心事重重，幾乎讓她失去了作為一個女人應有的光彩。當她作為Amanda Gris寫著庸俗的愛情小說的時候，她必須老到又乖巧；當她作為Peco的妻子時，她必須不斷地燃起期望又不斷在失望中歇斯底里；當她作為媽媽的女兒、妹妹的姐姐的時候，她又必須在兩個人不斷的爭吵中做一個冷靜、理智的調停人。可是那雙擠腳的靴子還是讓她不斷煩惱，想盡辦法，欲罷不能。其實生活之於她，也無異於一雙不合適的鞋子，讓她步態端莊地走在大街上，卻又壓迫著她的每一根神經。
我已經以為她就是這樣一塌糊塗了，但美麗卻突然從她身上迸發出來。當她步入Angel的報社，她就變成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人。和那個盛裝等待丈夫歸來的Leo不同，和那個憔悴敷衍的Leo不同，她自信、端莊、智慧、獨立，她的嗓音低沉，她的笑容溫和。也許只是短短的一瞬，卻如此叫人難忘。——她怎麼會失去這樣的光彩？她怎麼才能重新得到這樣的美麗？

靴子的秘密解開的時候，一切都彷彿毀滅了。Leo像一條躺在行將乾涸的水窪裡的魚，虛弱，絕望，等待著隨便任何一種命運降臨在她頭上。
當她幾近失明的母親在鄉間的路上吟誦出動人的歌謠，當她沉默寡言的保姆在舞台上跳出激動人心的舞姿，當我們終於從別人的生活里窺見了那些動人的姿態，也許才能從自己的悲痛中緩緩甦醒。
「失去丈夫的女人，就像沒有了頸鈴的母牛，找不到回家的路。」母親慈愛地撫摸著我們的額頭，告訴我們純樸的真理，「你要找回自己的頸上的鈴鐺。」找回自己，找到回家的路。然後你會發現所有等待在路旁的愛。

我竟奇妙地覺得，阿莫多瓦就這樣化身為母親、舞者、Leo還有Angel。他懂得你的生活，他懂得你的心，他旁觀著又是親身地講述著一切，最後把所有的東西，變成你講給自己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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