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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德州--Paris, Texas

德州巴黎/德克萨斯州的巴黎/巴黎,德州

8.1 / 119,259人    147分鐘


編劇: 文溫德斯 導演: 文溫德斯
編劇: L.M. Kit Carson 山姆謝普
演員: 哈利狄恩史丹頓 狄恩史達威爾 Socorro Valde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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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城

2005-12-01 05:24:09

《德州巴黎》:寂寞公路的窺探者


文/故城

哲學開始於仰望蒼穹。在遼遠的地方它冥冥地守候著,它並不遙不可及,也並不觸手可得。在去年的某個夜晚我看到了那部《慾望之翼》,文德斯用天使的雙翼寬慰塵世的痛苦,哲學的思辨陡然化作屹立於芸芸眾生之上的幻妙與神奇,一副臭皮囊恍若褪去了酸澀與腐朽。後來我看到《德州巴黎》(Paris,德州),這種感覺又開始回溫,我內心的敏感和脆弱一起襲來,人性的缺失感與人生的患得患失接踵而至,都是這般的揮之不去。

詩化了的荒誕
有些人覺得《德州巴黎》看來有些荒誕,它好似超脫了理性世界存在的基礎,有一種更精神的核心催生著反叛、逆流與桀驁不馴。桑塔耶那在《美感》中總結荒誕,「它們背叛了自然的可能性,而不是背叛了內在的可能性」,而詩化了的文德斯電影就有一種有悖常理的抽象氣息,在人生支離破碎、生命趨向盡頭中展現生命的意義,在遠離現實的荒誕中復甦愛與生命的動力,在這近乎南轅北轍的歸途中閱盡生命的風景。

影片從感情宣洩和主題設置來看,文德斯採用欲擒故縱的手法將影片從人物內心世界的覺醒拉到人物內心世界的再度沉淪,他通過兄弟之情、父子之情以及夫妻之情將本片的三個層次天衣無縫的彌合起來,最後在悲鬱和內省的氣氛中突出一種塵世的無奈,生活中不可理喻的孤獨感以及人與人之間無法逾越的隔膜感都是人們難以逃避的現實世界。在這樣的世界,疏離、逃往、流浪和漂泊成為人類永恆的主題,不管過程如何,人類世界好似陷入循環和輪迴的怪圈,它的起點是流浪終點也是流浪。

尋找和流浪
影片的第一個層次是用手足之情喚醒人物的內心情感世界。影片伊始,在美國西部廣袤無垠的沙漠戈壁中,禿鷲的殘骸腐臭不堪,男主人公特拉夫斯削瘦而渺小的身影子乎要被那荒涼吞噬,他若有所思的眼神以及邋遢的毛髮、衣裝成為人物內心世界荒涼和虛無的表現。特拉夫斯在這裡尋找一個或許存在或許不存在的地方——德州巴黎,它存在的唯一證據是他手上的一張老照片,據說這是父母第一次做愛的地方。然而在德州沙漠徘徊流浪了許久後,特拉夫斯的內心已經久久地關閉了,他拒絕與外界的溝通,只沉靜在自我的內心世界,起初來到這裡的目的已經開始模糊,似乎唯一不變的除了流浪還是流浪。

在第一個層次中,德州巴黎這個影片中從來沒有出現的地方其實是對現實的隱喻,它既孕育了父母的愛情也像徵男主人公生命的起源之地。在對美麗愛情的嚮往和對生命的探究過程中人物似乎捲入了「自甘墮落」的漩渦,最後喚醒特拉夫斯一絲人性知覺的是他的親兄弟沃特。沃特不厭其煩的引導和感化終於喚醒了特拉夫斯沉寂的思緒和回憶。這也宣告主人公與一段沒有終點的徬徨就此告別。

溫情與復甦
影片的第二個層次從特拉夫斯與自己的兒子亨特再次見面開始,它通過兩個人之間從相互排斥到接受彼此的過程,用人性的語言將一個男人與一個孩子的感情娓娓道來。最初,兒子亨特和父親的關係有很大的衝突,不管是從情感接受還是情感宣洩來看,兒子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父親充滿了恐懼和排斥。最為明顯的是兩個人對於人生體驗的認識存在明顯地分歧,父親想陪兒子步行從學校回家,而兒子卻表現出不解和不滿。但這一切的烏雲都在隨後兩人回顧一個DV後煙消雲散了,這也宣告父親和兒子在感情上找回了共同的依託。

第二部份是影片的一個過渡階段,它並不急於讓父子兩人的隔閡迅速溶解,也不急於過早的暴露過於灰色的主題,而是充滿人文關懷,將感情一點點凝聚起來,讓親情把特拉夫斯邊緣的生活狀態帶入了正軌,讓人性的光輝慢慢滲透出來化作點點溫情。當然,我們不能把這部份簡單的理解為第三部份的鋪墊,因為人物缺失的感情有一部份正是兄弟、愛人不能帶來的,父子之情所包含的寬容與心有靈犀是特拉夫斯心靈甦醒的重要標誌。

解脫與漂泊
影片的第三個層次是圍繞父子兩人找尋失去多年的母親為中心事件的,它將愛情提到一個相當高的地位來聯繫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在父子兩人苦苦的追尋過程中,他們彼此形成的默契也讓疲倦的特拉夫斯的心靈得到了些許的解脫,這種解脫也使得他結尾選擇繼續漂泊埋下了伏筆。如果說第二個層次中特拉夫斯與亨特關係暗示了特拉弗斯獲得了自己的生命,那麼這個層次顯然就是對失去真摯愛情的悲情刻畫,所以關於愛情的美好憧憬都變成了畸形的愛情、殘無人寰的家庭暴力以及迫於生活的色相買弄等等,象徵美好的愛情的「巴黎」在這裡完全讓位於象徵殘酷的現實的德州沙漠。

影片結尾,昏暗的路燈下,特拉維斯習慣了那份漂泊,那份不休止的尋尋覓覓與飄忽不定。前方的公路對於他仍然是一個無法破解的謎宮。它迂迴往復,不知通往何方,每個拐彎,每個出口都通往一種未知的隱喻。地圖太抽象,不能解釋它們,只有眼前的荒涼與沉寂才似奏鳴曲般召喚著他。公路向深處開去,彷彿神在冥冥中引導。

在公路上的永恆遊走
有些影評人將特拉維斯在荒涼的德州沙漠中執著尋覓一個叫巴黎的地方,映射為文德斯試圖將美國式的自由態度同歐洲的理性態度結合的努力。當然這和文德斯自我的經歷和實踐有些聯繫,但如果糾纏於這個角度,品味起來未免失掉影片的溫情與韻味。其實,公路是本片的主要影像,公路的綿綿不斷,永無止境,成為個體生活軌跡的寫照,無法述說的痛苦,公路上的永恆遊走,所有這些形成了一種對應,直接組成了現代人的情感浮世繪。而這些與文德斯個人的精神狀態是相通的,與文化疏通和文化共融的關係猶如此岸彼岸。

《德州巴黎》從敘事風格來看,它繼承了文德斯在《公路之王》中寧靜而近乎抒情的筆調,我們可以看到小津安二郎的電影語言被文德斯運用的張弛有力,舒緩、內斂和幾乎杜絕使用蒙太奇剪輯成為文德斯公路電影的鮮明標記。現代人遊走和不斷遷徙在文德斯的鏡頭下呈現出一種荒蕪冷漠的狀態,汽車與公路這兩種冰冷的「機器」成了隔離人與人之間感情的絕緣體,遷徙、迷航與旅行成為不絕於耳的嗡鳴,這便是文德斯的標籤。

與文德斯一同游弋於公路上的另一位影像大師安哲洛普斯基,他的公路片有一種史詩般的雋永,如果說安哲洛普斯基是用公路影像來延續自荷馬史詩以來的歷史,用膠片來釋放沉積於大理石中的靈魂,那麼文德斯是用公路影像勾勒一個杳無人煙的人間荒漠,用鏡頭窺探塵世間的孤獨與疏離。

……公路下的朽木似乎開始梳理一段未了的旅行,它蜷縮著疲憊的頸顱,準備迎接下一站的征途。

05/02/10 1:22 發表於3月10日[廣州新娛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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