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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鋼琴師--The legend of 1900

海上钢琴师/声光伴我飞(港)/一九零零的传奇

8 / 69,197人    165分鐘 | 123分鐘 (international version)

導演: 吉賽佩托納托雷
編劇: 亞歷山卓.巴瑞科 吉賽佩托納托雷
演員: 提姆羅斯 普魯特泰勒文斯 Clarence Williams III Bill Nu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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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e

2005-11-18 23:39:29

寂寞的人生遊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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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琴在地板上滑來滑去,華麗的水晶燈跳離了掛鉤,砰然下墜。MAX恐懼地抓著鋼琴的邊緣。天在怒吼,海在咆哮,雷在呼喊,閃電不時劈出炫目的一刀,這彷彿是一場情緒激烈的表演,不需要觀眾的捧場,也不容許誰來阻撓。波浪像玩似的捲起一個又一個巨浪,將維吉尼亞號拋上去又推下來。在這場雷霆萬鈞的演出中,只有音樂是安靜的。顛簸、嘔吐、動盪、吵鬧……都未曾影響琴音的流暢如故,和1900興高采烈的臉。
「我終於明白我們在幹些什麼,我們在與大海共舞,這瘋狂的、華麗的舞蹈」。
天才總是寂寞的,又或者,人生本來就是寂寞的。
被拋棄在維吉尼亞號的1900,生來就是和這船分不開的;被拋棄在鋼琴上的1900,生來就是和音樂分不開的。在骯髒悶熱的鍋爐房生長,變成整個維吉尼亞號的一部份,所有的船員都似他的家人,所有的船員又不是他的家人。巨大的維吉尼亞號也像是他的一部份,他只是寂寞地在自己的身體裡遊戲。
他的另一部份是音樂。對天才來講,音樂沒有註腳,只是自然而然地從他指間流淌出來,彷彿另一種語言,他特有的語言。他一次次答應著樂隊要求的循規蹈矩,又一次次無一例外地逃逸了這種承諾。他興高采烈地看著舞池的人們瘋狂地扭動著他們的身體,又低聲彈奏著屬於不同人的旋律。
他已讀懂了人類,卻沒有人懂得他。他可以用音樂的語言準確地形容每一個人,卻無法張口向心儀的女孩送出自己為她彈出的音樂。愛情從來是個偉大的理由,在這個理由之下,他終於萌發了下船的決心。在甲板上他和自己熟悉的人們一一擁別,然後提起行李,踏上通往陸地、通往愛情的舷梯。
「無論怎麼有天賦的人,碰到愛情總會有部份象飛鳥一樣被掠走或隱藏,也許有人也這樣在雨中注視過她,而她知道嗎?」
維吉尼亞在身後,大地就在眼前,遠處是摩天大樓鱗次櫛比的城市的灰色剪影,而他的義無反顧甚至沒有走出一架舷梯的距離。甲板上剛剛揮淚送別他的人們都在問了:「他在幹什麼?」他只是長久地注視著,或者是城市,或者什麼也不是。然後,轉身,上船。
既然連愛情這樣偉大的名義都無法牽引他踏上陸地的腳步,再也沒有什麼理由讓他離開維吉尼亞。他只是沉默了很久的時間,然後繼續安然地生活。他不是屬於愛情的,愛情不是海洋,愛情也不是維吉尼亞,或者音樂。愛情只不過是一陣突如其來的季風,將他溫柔地包裹,然後遠離。
他也不是屬於友情的,MAX下船了,他繼續在維吉尼亞號生活。MAX心急火燎地回來,逐層尋找他,他卻隱伏在空蕩的船艙,任憑MAX在回憶與呼喚中聲嘶力竭。
他親手毀掉了未曾送出的唯一一張灌錄的唱片,當MAX逡巡在行將被炸毀的維吉尼亞的各個角落,一遍又一遍地放著這張唱片,他只是躲藏在另一個角落,靜靜傾聽著這拼接的過往。末了,當唱針也疲憊了,MAX頹然收起唱片機,準備離開沒有回應的老友,他斜斜靠在暗影里,問:「你在哪兒找到這張唱片,MAX?」彷彿從未有離亂,從未有戰爭,從未有潦倒,從未有流年從身上奔湧而過。他仍然是西裝革履風度翩翩立在東倒西歪抱盂狂吐的MAX面前的那個他,優雅地走在或者傾斜或者廢棄的船艙裡面。暴風雨是與他無關的,時間也與他無關。他只是悠遊地躺在T.D檸檬的紙箱裡,彈一場驚世駭俗的鋼琴,遇見一個愛在心口難開的女孩,沒有出生證明,沒有親人,甚至不知道確切的出生時間。1900就像他的名字一樣,彷彿只是一個標記,無意中經過了時間,經過了歷史,經過人們的記憶和述說,凝成一個富有傳奇意味的側影,靠在舷窗一動不動的側影,安靜地注視著寒來暑往人去人留。
「我是在這艘船上出生的,整個世界跟我並肩而行,但是,行走一次只攜帶兩千人。這裡也有慾望,但不會虛妄到超出船頭和船尾。你用鋼琴表達你的快樂,但音符不是無限的。我已經習慣這麼生活」。
號稱發明了爵士音樂的人來向他挑戰,他為對手的彈奏而感動得淚流滿面,他問MAX可否參加他們為他下的賭局;因為重複彈了一遍對手的曲目而引得人們噓聲四起,他仍然興高采烈地行禮退場;他和大海一起旋舞,他高高擎起被發熱的琴弦點燃的香菸……Oh,MAX,relax,這只不過是一場遊戲。這些熱鬧的場景、這些歡笑的人們,這些遠渡重洋的夢想,這些欲走還留的生命,所有的這一切都只是一場遊戲,一場以時間作入場券的寂寞的遊戲。誰是他的玩伴呢?誰是他的對手呢?
總有一個人最先叫出「America」,總有一個時刻發現已經到了人散曲終。音樂停止了,燈光昏暗了,遊戲結束了。
「陸地?陸地對我來說是一艘太大的船,一個太漂亮的女人,一段太長的旅行,一瓶太刺鼻的香水,一種我不會創作的音樂。我永遠無法放棄這艘船,不過幸好,我可以放棄我的生命。反正沒人記得我存在過,而你是例外,MAX,你是唯一一個知道我在這裡的人。你是唯一一個,而且你最好習慣如此。原諒我,朋友,我不會下船的」。
彈了一生的手指緩慢地彈奏著想像中的鋼琴,世界回到初時般寧靜,「但願天堂也有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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