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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時光--Cafe Lumiere

咖啡时光/CaféLumière/CoffeeJikou

6.8 / 3,332人    108分鐘

導演: 侯孝賢
演員: 淺野忠信 一青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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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約

2005-09-09 23:13:50

數進扁桃——《咖啡時光》之擬


    說侯孝賢的文字已然充棟,便是沒有新作推出,隔些時日總有人發乎於情,蹈乎於筆,略帶虔誠的供些辭氣。而侯孝賢的魔力就能像馬爾克斯筆下那個吉卜賽人手裡的磁石,「早就丟失的東西也從找過多次的地方兀然出現」(《百年孤獨》)。而侯孝賢幫我們找回的約莫就是某種過往或是當下的時光,而這部《咖啡時光》亦是如此,只是有了味覺的概念。

    但凡好東西是要用等的,大抵這樣的方式本身就已經是領受。《咖啡時光》沒有想像中的長遠,也不顯山露水,松竹映畫把導筒交到侯孝賢手裡,定是想為小津安二郎找一個肯態貼心的,為他的百年誕辰灑一杯清酒。所以侯孝賢還是領會了的,雖有貌合神離,然總一五一十的在鏡頭上趔趄擺佈開了,一百多分鐘下來,侯孝賢還是侯孝賢,小津依然是小津。

    維姆·文德斯(Wim Wenders)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中期有一部片子叫《Tokyo-Ga》,一般都將之迻譯為《尋找小津》,似有一廂情願。文氏實際上花了相當大的篇幅去觀察當時的東京,將影像問題連同現代城市的生活模式一併思考。《Tokyo-Ga》向小津致敬不假,事實上卻更重於揭示父輩代的電影觀瀕臨消殆,藉影像的「失真」切入現代的影像危機。而2005年的侯孝賢恰要表現此種危機,將之看成是跳脫小津的時機也未嘗不可。

    作為十個巴黎方可相抵的現代東京,一個今時日本社會的極景體,傳統岌岌垮墜。小津在《東京物語》獲得《電影旬報》十大佳片第二名後說:「我試圖通過孩子的變化,來描繪日本家庭制度的崩潰」。《咖啡時光》裡少女陽子,新一代的日本人,已然不再囿於半個世紀前尚且牢固的秩序之縛,嚮往更為年輕、更為自由、更為個人的生活方式。少女陽子的職業是自由撰稿,她一個人離開家庭在東京棲居,懷孕且不曾動念婚嫁,她選擇將孩子誕下,做一個獨立的未婚母親,而她的父母在得知此事後更多也只能是抱以沉默……在陽子身上,侯孝賢為我們悄悄洇開了半個世紀以來日本社會與家庭、千頭萬緒的不變與改變。現時代東京的生活狀態,更多時候是電車裡一場小睡,榻榻米上叉手叉腳的無心無思,半夜醒來廚房裡的一頓宵夜或者林林總總的咖啡館(食肆)里靜靜獨坐的時光——蕪雜、喧囂、忙碌的表象下,靜默依然,且多了一分孤獨況味。即便偶有街景和大範圍的取景,畫面依舊擁擠而侷促。人與人恭敬謙和,鄰里間躬親有加,在在重複著「你好、謝謝、對不起、打擾了、抱歉……」之類的客俗禮讓。此等細碎而井然的言語漂浮於促狹的城市日常生活空間中——而這兩者的疊加,看來便是作為繁華大都市的東京,和我們所熟知的侯孝賢電影裡的台灣鄉村大相其異。

    《咖啡時光》中的人物大都是有過故事的,帶「故事」上的場。侯孝賢卻通通剪去。這是他向小津學得來的匠氣,可侯孝賢畢竟不能是小津,他沒有寶相莊嚴,只是凌亂氣韻。他亦回不到《東京物語》或是《晚秋》的景幕當中,而侯孝賢找到了東京密網轇轕的城市列車圖景,尋著了都市自由的落腳點——咖啡館,亦是新一代崇尚自由的年輕人於審美擴張時代的寄生和團縮。所以淡定的生活未為了然,「更大的破壞要來」(張愛玲語),咖啡畢竟是帶味的,苦可以是美,像德語詩人保羅·策蘭所寫的:「使我變苦,把我數進扁桃。」(《數數扁桃》)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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